我和瓊的相識，是因為我是她的音樂老師，而相知卻要歸功于這個學期學校推行的德育導師制，我是瓊的德育導師。瓊是個比較內向的女孩，因家庭貧困，讓這位本該對生活充滿浪漫幻想的豆蔻少女過早地承受了一份生活的壓力，在她的臉上我很難看到歡快而輕松的笑容。

　　說出來，老師會認真聽

　　今天中午吃過飯后回校，我剛上樓梯迎面就碰到了淚流滿面的瓊。“瓊，怎么了，有什么事嗎？”我關切地問道。她一看是我，哭得更厲害了。我牽著她的手，輕輕地問瓊：“要不要跟老師到音樂室去聊聊？”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老師，這次計算機等級考的錢是我和妹妹從生活費里省下來的，可我這次考試居然沒有及格……”她有些迫不急待，但馬上又泣不成聲了。我很明白她當時的心理——有苦卻要往肚子里咽的委屈。

　　“不著急，把心里的話都說出來，說出來就輕松了。”我邊說邊用手幫她抹去臉上的淚水。

　　瓊哽咽了一下，我把她的手輕輕地拉了過來，放在自己的手心上級指示。

　　“做個深呼吸吧。”我說。

　　瓊很認真地做了幾次深呼吸，心情平靜了些。

　　“老師，我以前跟你說過我家里的情況。這次考試的錢都是我和妹妹省下來的，可是下次……”我知道她沒有說出的話是什么，她一定又是在擔心補考費了。“那下次補考時，允許老師幫你好嗎？這五十五元錢對老師來說真的不算什么，但如果你不好意思收的話，就算老師借你，等你以后工作了再還我，行嗎？”我用輕柔的語調充滿關切地說道。

　　可瓊聽我這么一說，剛剛才平靜一點的內心突然又激動起來，眼眶里又開始轉著淚水，而且身體還略微有點顫抖。

　　一時我有點不知所措。“瓊，老師剛剛說錯什么話了嗎？”我著急地問瓊。

　　她馬上回答道：“沒有。”沉默了片刻后，她又說了：“老師，我身上還背負著一筆債，一筆無法償還的債。”

　　瓊說得很認真，也很悲痛。我立刻意識到在瓊的心里一定有一個心結在困擾著她。

　　“瓊，怎么了？”我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她看了看我，好像是在審視我的真誠。“嗯，說吧！老師會認真聽的！”我很肯定地朝她點點頭。

　　在我鼓勵之下，瓊跟我說出了藏在她內心多年的情結。

　　那是在瓊讀小學時，因家里交不出學雜費，老師又反復催促，瓊實在沒法，就瞞著父母向爺爺借了兩佰多元錢。瓊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爺爺是流著淚把所有的積蓄交給她的。可后來爺爺卻因沒錢買治療氣管炎的藥，不久就離開了人世。瓊為此就一直耿耿于懷，有時晚上還會作惡夢，夢到當時爺爺拿錢給她的場景。這件事就像一塊大石頭沉沉地壓在她的心上。

　　點燃感恩的煙火

　　我越聽越緊張起來——難道瓊把爺爺的死歸因于自己嗎？但在后來的談話中我明白了：瓊只是因為自己欠了爺爺的錢沒還，現在也不可能有機會再還了，所以心頭總有一種負債的感覺。而且貧困的家庭環境，讓瓊從小對錢有了比別的同齡人更加復雜的感覺，所以爺爺流著淚給她錢的情景事隔多年也無法在瓊的記憶中抹去。

　　我現在能怎么辦呢？怎樣才能幫到眼前這位可愛又可憐的小女孩呢？我思來想去，覺得只有讓瓊把自己的心意對爺爺表達出來了，才有可能讓這件事從她的記憶中慢慢淡去。

　　沉默了片刻。突然，我腦子里劃過個一個念頭。

　　“瓊，你這次回家，到爺爺墳前去把自己的心情和爺爺說說吧？告訴爺爺自己現在還沒有能力孝敬他，等到自己有能力了會經常給他帶‘吃’的。爺爺對你的好，你記著呢。”我說著真有點佩服自己了。

　　“我不敢去。”瓊的聲音很低。

　　“那叫上你爸媽或妹妹陪你去……”我還沒說完就知道這話沒用——如果她愿意讓自己的家人知道自己的心思，那怎么會到現在還這么痛苦呢？

　　“要不這樣，這兒街上有很多廟，老師現在陪你出去，到廟里給你爺爺燒柱香，順便也把心里話給爺爺說說？”我注視著她的眼等待她的回答。

　　“那好的。”瓊接受了我的建議。

　　從廟里出來時，瓊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在回校的路上，我半開玩笑似的問： “瓊，如果你長大有能力了，會去幫助別人嗎？”

　　“老師，我肯定會的！在我這幾年中，我得到過很多人的幫忙。我一直都把這些恩惠記在心里！”瓊說得很動情。

　　“瓊，老師給你講個故事吧！一百年前，人們在亞馬遜河兩岸砍伐樹木時發現：轟鳴聲中，所有的動物都逃離了，惟有樹虎沒有走。動物學家桑普說，一定有只樹虎被樹膠粘上了，所以其他樹虎才不走。原來，一千只樹虎里，總會有一只被粘上，但樹虎在樹上仍然可以活很多年，因為周圍的樹虎都會輪番喂它。動物的善良與奉獻精神，是不是讓我們人類都很感動啊？”

　　“是的。”

　　“連樹虎這么個小動物都有如此偉大的善良，何況我們這些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呢？其實，這種善良的代代相傳，也是我們人類永遠生存下去的基礎啊！所以瓊，如果你得到了別人的恩惠千萬不要有什么負債感，只要在你有能力時把這種恩惠同樣也施予別人就可以了，知道嗎？”

　　“知道了老師，我會的！”瓊終于露出了豆蔻少女該有的這種俏皮。

　　和瓊分開后，我深深地嘆了口氣，午后的陽光溫暖而舒適。“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我默默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