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寂。人們都熟睡了。

　　我愜意地翻了一個身，朦朧中眼睛忽然有些異樣的感覺。睜開眼，只見屋里還亮著昏黃的燈光，媽媽坐在燈前，低著頭，正在補我襯衫上的破洞。線短了，媽媽又抽出一根線，咬了咬線頭。

　　瞇縫著帶著血絲的眼睛，對著燈光穿針。穿了幾次，也沒有穿過去。我趕緊掀開蚊帳下了床。

　　“媽，讓我來！您看都十二點了，明天再補吧！”

　　“媽老了，再說，也習慣啦！”

　　啊！老了，習慣啦！我不禁心頭一震，仿佛第一次發現媽媽的頭發已經灰白，額頭上已爬滿了皺紋。媽媽默默無聲地注視著我，眼光有愛撫，更有希望。媽媽的灰頭、皺紋、眼神，叩擊著我的心扉，激起感情的波濤，一下子拉開往事的帷幕……

　　每天清晨，當我從酣睡中醒來，迎著朝霞起身時，媽媽已把早飯煮好了。晚上，當我完成一天的學習任務，帶著倦意進入甜蜜的夢鄉時，媽媽還在喂豬，縫補……每逢周末，我在桌上津津有味吃著媽媽親手為我做的可口飯菜時，媽媽望著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有一件事最使我難忘。我為了報復一個曾經欺侮了我的男孩子，把他家地里的白菜連根全拔掉了。以前從未打過我的媽媽知道后，給了我兩個耳光，并要我向男孩家道歉，保證以后不再犯了。我委屈地哭著，一一照辦。過后，媽媽拉著我的手，抹去我臉上的淚痕，親切地說：“記著！正直、善良是一個人應有的品德。”

　　啊！媽媽用鮮血化成奶汁哺育我的身體，又用正直、善良，勤儉的人品滋潤著我的心田。時間的刻刀在媽媽的額頭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皺紋，繁重的勞動在媽媽的頭發上抹上了灰白的顏色。可是媽媽卻毫不吝惜地把心血傾注在我們身上。有誰能計算出慈母對兒女的關愛究竟有多深？又有誰能衡量出這深厚的母愛究竟有多重……我凝視著媽媽的臉龐，眼睛不禁濕潤了。

　　“永軍，你怎么啦？”媽媽又見怔著，有些驚訝地問。

　　“媽媽……”我的喉嚨好似堵上了棉花，說不出話來。

　　媽媽放下手中的針線，把我拉到眼前，用粗糙的手掌托起我的下巴，看了一陣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慈愛著說：“傻孩子，怎么這樣子呢？明天你到了學校，就是一名初中生了，還掉眼淚呀？”

　　明天，是的，從明天起我就要離開媽媽，到初中去住宿了。從生下來起，我天天都伴在母親身邊，可是卻沒能體察母親的心，現在即將離開媽媽了，才覺得媽媽是這樣的可親，這樣使我留戀。我的淚水不禁又一次奪眶而出……

　　此時，我的心里涌出了一股感情的暖流，是感激？是熱愛？是眷戀？還是……我實在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我只能把如潮的感情，融進一句最普通而又最簡單的呼喊之中——

　　“媽媽！我的好媽媽！”

　　“好孩子！”媽媽撫摸著我的頭說，“快去睡吧。明天你還要上學呢。”

　　我緩緩地上了床。媽媽為我掩好蚊帳，又坐在那昏黃色的燈光下，低著頭，瞇縫著眼，一針針，一線線……